岳石

四、红楼写实与活写红楼

    《红楼梦》是“自传”小说还是“自况”小说似乎还在争论，但说贾家的兴盛和败落是以曹家自身的经历为基础的，似乎在红学界巳没有什么异义，也不应该有异义，否则红学中的以探讨、考证曹家身世的“曹学”还有什么意义？甚至连“红学”也可有可无了。

   《红楼梦》及脂批中有很多地方明确写到曹家身世：（1）宁荣二公；（2）树倒猢狲散；（3）尤氏说焦大醉骂；（4）甄家接驾；（5）“寅”字避讳；（6）甄家获罪抄家。……所以，红学界普遍认为，《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写实主义巨著，我认为写实主要是指《红楼梦》以曹家自身兴衰的经历为基础，当然，写实还包括作者主要以“村言”、词赋等手法写尽、写活人物之“性骨”，活写红楼也是写实。这就是作者所说的既“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又“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

    根据现有的史料及“曹学”的研究结果，曹雪芹上世的详实史料是从曹振彦开始的。振彦在入关前就归属了多尔衮之后，曹振彦的儿媳、曹玺之妻孙氏又被选入官庭当康熙的乳媬。康熙二年，曹玺为江宁织造，曹家由“武事”转入“文事”。康熙二十三年曹玺卒于任所，子曹寅继任其职。曹寅与康熙是“奶兄弟”，又曾任康熙的伴读，曹家由武转文到曹寅手里达到了高峰。康熙六次南巡，曹寅接驾四次，著名的警语“树倒猢狲散”就出自曹寅之言。曹寅是雪芹祖辈，是位学者型的官员，他精通诗词、歌赋、戏剧、绘画，著述甚丰。曹雪芹的文学天赋深受其影响。康熙五十一年曹寅病故，其子曹颙继任，甫及三载，曹颙病故，曹寅之弟曹宣（荃）之四子曹頫承嗣继任，直到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被查封。雍正六年（戊申1728）二月父曹頫获罪被抄家，家口迁京，住蒜市口，雪芹是年十四岁。（本书不取十七岁、四岁之说）

    著名的考据型红学家冯其庸先生还认为：雍正上台后，先是曹寅的妻兄李煦被抄家，李煦七十三岁被流放东北打牲乌拉，最后冻饿而死。李煦的家产被抄没，家人被标价发卖。冯其庸先生还考究大量史料，论述杭州织造孙文成有可能是曹寅的舅表兄弟，曹颙之妻马氏可能是康熙三年苏州织造马偏额之后人，并得出“曹、李、孙、马”四家很可能“连络有亲”的结论。

    我相信《红楼梦》中的十二钗不会都有生活原型，但我也深信林黛玉一定是有生活原型的，尽管目前还无法考证。曹雪芹花毕生之精力，字字啼血地去著《红楼梦》，除了追忆已逝去的荣耀繁华，更直接的冲动也许还是那来自心底最嫩部位的痛____真爱是不能改变的。

    《养一斋诗话》的著者潘德舆先生在《读红楼梦题后》中泣叹：“夫谓《红楼梦》之恃铺写盛衰兴替以感人，并或爱其诗歌词采者，皆浅者也。吾谓作是书者，殆实有奇苦极郁在于文字之外者，而假是书以明之，故吾读其书之所以言情者，必泪涔涔下，而心怦怦三日不定也。……吾哀之至极，虽泪渍书数寸，而终不能舍书而不读，则其言情何深也。……呜呼！以极善言情之文，求之于今，殆亦罕矣。……抑读其书而不识其受病之所在，即其妙亦不出也。……作是书者有所指斥欤？否，其人自言情耳。专意指斥者，其文不能代为叙述，而惨怛若此。……吾故曰其人有奇苦至郁者也，偶抒其哀，故作之不必成。……吾每曰，无情者不可妄读书，亦不可妄作书。”那么，曹雪芹的“奇苦至郁”、曹雪芹的“受病之所在”都是些什么呢？恐怕少不了那心底最嫩部位的隐痛。

    正如清人诸联在《红楼评梦》中所说：“凡值宝、黛相逢之际，其万种柔肠，千端苦绪，一一剖心呕血以出之，细等缕尘，明如通犀。若云空中楼阁，吾不信也；即云为人纪事，吾亦不信也。”

    贾宝玉不是曹雪芹，但我们谁能否认贾宝玉的思想、贾宝玉的情痴，贾宝玉的奇苦至郁不是曹雪芹的？！贾宝玉的生活原型是作者，林黛玉的生活原型是谁？

    豫亲王后裔裕瑞在《枣窗闲笔》中写道：“雪芹二字，想系其字与号耳，其名不得知，曹姓，汉军人，亦不知其隶何旗。闻前辈姻戚有与之交好者，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其先人曾为江宁织造，颇裕，又与平郡王府姻戚往来”

    据红学大师周汝昌先生考论：裕瑞自言的“前辈姻戚”正指“富家”。曹家迁京后，曹雪芹曾在康熙朝大学士马齐的侄孙明亮，“明相国”家做西宾，马齐的儿子叫富良。“明”字辈的明琳、明义，都是雪芹的朋友。“富”字辈有富文，裕瑞就是富文的外甥。可见裕瑞所言不虚。

    著名的红学家蔡义江先生认为：曹寅有长女，也就是曹頫的大姊，后来称曹佳氏。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十一月，她嫁给了镶红旗王子讷尔苏，并生有四子：福彭、福季、福靖、福端，并言大姊必逝于曹家抄没之前。蔡义江先生的这段考证就是裕瑞所言的雪芹先人与平郡王府之姻戚往来了。

    到目前为止，红学界还没有发现任何曹家被抄进京以后的史料，当然也就无法考证曹家被抄进京以后是否会与王府有新的姻戚往来。既然没有史料，无法考证，就请大家去八十回《红楼梦》中看看，也许会有点梦魇般的收获。